兰硕在储物柜里翻找东西,闻言身体微微一僵。两人自重逢后都刻意不去提曾经的往事,可傅时初的这一句“学长”,让两人都不得不想起往昔。兰硕从储物柜翻出一条皮带,手一扬,皮带就落到傅时初手里。傅时初一手提着裤子,一手拿着毛巾,接到皮带后,毛巾就落了地。兰硕替他捡起毛巾,盖在他发稍上,轻轻地揉了揉。傅时初穿戴好西裤,略微不自在地接过兰硕手里的毛巾,自己擦头发。两人沉默了一会儿,傅时初问:“您为什么要录取我?”他的头发三三两两沾在一起,兰硕抬手替他拨了拨,淡然道:“自己想。”他转身欲走出办公室,傅时初又问:“那您为什么要招聘我做保镖?”兰硕脚步顿了顿,却没有回头:“自己想。”他打开大门,抬步走了出去,傅时初手扶额,独自发了一会儿呆。☆、套路深6下午四点,兰硕约了人谈项目,作为保镖的傅时初跟随在他身后。虽有保镖的称号,可无论从身材还是长相,跟在兰硕身后的傅时初更像他的小尾巴。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电梯大堂前,兰硕眉梢一挑,把兰九视如空气。兰九双手抱胸,也没理会他哥。兄弟二人长着一样的脸,却彼此当作不认识。电梯门叮咚一声开启,兰硕带着傅时初走进去。在门准备磕上时,兰硕按住电梯开门按钮,盯着兰九,问:“不进来?”兰九也没真气他哥,就是看到傅时初心情不爽。兰硕开了口,他没闹别扭,抬步迈进电梯,电梯门缓缓磕上。兰九眼梢不禁瞥向傅时初,又朝他哥看了几眼,靠在电梯内壁,笑道:“没想到啊时哥,你还挺有心计的,你说我当年怎么就没看出来呢。”傅时初手掌握拳,青筋蹦起。眸光一眨不眨看向兰硕后背,沉默不言。三人在兰桦公司门口分道扬镳,兰九目送兰硕背影,眸光阴沉,掏出手机给忽哥打了电话:“我哥去哪儿了?”忽哥愣了一秒才道:“鱼柳山庄。”他想了想,又继续说:“是跟周......”兰九心情烦躁挂了电话。他没兴趣知道他哥跟谁去吃饭。他只知道傅时初跟他哥现在呆一块儿。早上初见傅时初,他震惊多于怨恨,可过了几个小时,震惊早已消失无踪,就剩下浓浓的恨意。扯开领口,兰九见阿壮开一辆红色保时捷过来,他上了副驾驶座,眸光盯着来来往往的车辆,咬了咬牙,烦躁不已,道:“去鱼柳山庄。”阿壮一怔:“九哥,我们不是约了......”“我说去哪儿就去哪儿。”兰九拧开一瓶矿泉水,一口灌了半瓶才压住心底的火气。阿壮见他心情不好,不敢多言,开车往鱼柳山庄驶去。鱼柳山庄位于翱海市郊区,行驶了半个小时,阿壮把车停到鱼柳山庄停车位上。兰九没有着急下车,侧身面向阿壮,勾唇笑了笑:“傅时初那小子就在附近,不用我提醒你该怎么做了吧!”阿壮为难道:“九哥,傅时初有兰哥罩着,您跟他过不去,就是跟你哥过不去,何必呢!”兰九手握拳,一把抡起阿壮衣领,眸光幽深:“让你小子折腾他,你就去折腾他,少废话。”他甩开阿壮,打开车门下了车。阿壮跟着也下了车,劝道:“九哥,不至于吧!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。”兰九是兰硕亲弟弟,要是兰硕为傅时初出头,兰硕肯定不会拿兰九开刀,可他这个小虾米就难说了。“夺妻之恨是不是深仇大恨?”兰九扭头看向阿壮,他眉眼一片阴鸷,与平日里笑眯眯的模样判若两人。阿壮僵硬在原地,兰九又说:“出了事有我担着,你尽管收拾他去。”鱼柳山庄内有一间白灰相间的古风饭馆,牌匾上苍劲有力的字正是“鱼柳山庄”。两旁挂着几个红灯笼,黑色小篆分别书写上“清水依依”、“柳树袅袅”。阿壮目送兰九走入饭馆,这才从兰九的“夺妻之恨”中回神。鱼柳山庄有大片的湖泊,湖泊上亭台楼阁小桥美女应有尽有。阿壮暂时失去欣赏美的能力,打电话让鱼柳山庄经理过来,两人谈了一会儿,他又打电话给傅时初。因兰九那句“夺妻之恨”时刻萦绕在他心头,阿壮忍不住问:“傅保镖,你有老婆吗?”兰硕在谈事情,傅时初不好打扰,他离了座走出包厢,呵呵笑问:“怎么壮哥?您要给我介绍对象啊!”“没,这不是快到光棍节了么?我统计一下咱们兰桦单身狗情况,想着是不是该向九部长申请弄个兰桦联谊。”阿壮胡诌道,还没等傅时初回答,阿壮又说:“傅保镖,您在鱼柳山庄吧!我刚看见你了,你方便出来鱼柳湖帮个忙吗?”傅时初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包厢门,应道:“行,我现在出来。”傅时初答应得越爽快,阿壮的负罪心理就越严重。他笑了笑:“那就麻烦您了。”兰桦有员工食堂,偶尔也会来鱼柳山庄采购肥硕鲜美的浅水鱼,给员工们加加餐。阿壮坐在鱼柳湖亭廊下的休闲桌椅,身旁十几个泡沫箱子整整齐齐叠着。他左右观看,终于看见傅时初快步走了,又惊喜又愧疚。傅时初见他招手,小跑过来,半蹲在阿壮面前,指着他的脚:“这怎么回事儿?”阿壮右脚脚腕包了几层白白的纱布,轻轻一动,脸上就露出十分痛苦的神色。他很少干这样的缺德事儿,心里不自在,面上装着痛苦神色。显得有几分别扭:“我是来进货的,谁知伤了脚。傅保镖,你能不能帮个忙?”傅时初不是傻子,他站起身,居高临下看着阿壮,无奈地笑了笑:“兰九让你来的吧!”一掌拍下泡沫箱子,箱子装了冰块,有点儿分量。舔了舔干涸的嘴唇,他心头火气燃起:“搬哪儿去。”只要傅时初愿意搬,阿壮就算完成了任务。被人识破了粗糙的演技,他也不好再装病号。把脚腕那团碍眼的纱布扔掉,他指了指车场的位置:“车就停那儿。”鱼柳湖离停车场不算太远,傅时初双手捧在一个泡沫箱子上,开始搬东西。刚下了一场小雨,地面湿漉漉的,一股雨后清新的味道扑鼻而来。鱼柳山庄,湖面粼粼,鱼翔浅底,嫩柳抽枝,景色优美。可傅时初扛了几箱东西心里火气渐盛,没什么心情欣赏。连续来回几趟,他胳膊酸疼,汗水如水珠从额头落下。阿壮跟他没什么私人恩怨,于心不忍,就去买了一瓶水递给他,道:“歇一会儿吧!九部长在吃饭,没那么快过来。”傅时初接过水道了谢,坐着亭廊栏杆上,拧开瓶盖,把凉水倒入喉咙里,冲散了心底的浮躁和烦闷。“你跟九部长到底什么过节啊?”阿壮虽不是个八卦的,可见兰硕兰九兄弟对傅时初两个态度,也不免多口问了句。傅时初把瓶子丢到垃圾桶,舔了舔唇角,眸光看向亭旁栽种的阴阴绿柳,蹙眉:“那就是个神经病,谁跟他有过节。”阿壮见他不肯多说,也没再问了。口袋的手机震动了下,他掏出手机,挪离傅时初几步接听了兰九的电话。兰九开门见山问:“他死了么?”阿壮瞥了眼汗流浃背的傅时初,认真回答道:“那小子搬了五箱东西,累得想歇一会儿。我不肯,还拿着水瓶在他面前晃了晃,他低着头,死撅嘴不肯求我,我唯有在他面前把水都喝光了。”兰九笑道:“干得好,我现在过去看看。”阿壮挂了电话催促道:“九哥要过来了,你赶紧搬搬搬。”傅时初抬手擦掉额头汗水,双手扛起起离自己最近的一箱海鲜,缓缓往停车场走去。阿壮见他慢悠悠的,忍不住又催促道:“加快步伐,用跑的。”☆、套路深7兰九酒足饭饱后,咬着一根牙签吊儿郎当地走出包厢,巧的是他跟兰硕在对门吃饭。兰九心情好,哼着歌儿,跟他哥打了一声招呼。兰硕点点头,眸光左右瞟望。兰九知道他在找人,装作没看见,呵呵笑了笑,快步走出古风饭馆,想着傅时初的倒霉样,要不是需要顾忌自己的帅哥形象,他都想仰天长啸三声了。不是饭点,停在鱼柳山庄停车场的车不多。兰九双手放在裤袋,优哉游哉呈直线朝他的车走去。车子后尾箱大开,里头已经被塞满了泡沫箱子,有几个被堆放到地上,被摆得整整齐齐。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孩疾步走来,匆匆在地上的泡沫箱子上又压了一个新的泡沫箱子。他步伐不停,正干净利落转身时,兰九把牙签从嘴中抽出,痞里痞气道:“时哥,你的英勇真是不减当年啊!”傅时初停住脚步,攥紧拳头,扭头看向嘚瑟得几乎要飞天的兰九。心头的火气从肺腑直烧到脑门。阿壮跑来,撞了撞傅时初的胳膊肘子,蹙眉:“你愣着干什么,还不快继续,还有好多呢!”他故意咬中“好多”这个词,加大了音量,就是为了让兰九听得满意。而兰九也确实听得很开心。兰九没骨头般靠着车旁,一条大长腿伸直,另一条半曲,悠哉地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,笑道:“时哥,你愣着干什么?没听到我们壮哥说的话吗?”阿壮眼神示意傅时初跟上他,别跟兰九置气。见他忽然转身,面露不善,阿壮心如鼓打,轻捻起傅时初的手袖布料,低声道:“你还愣着干什么,难道你不想干了。”实习第一天就这么窝囊,说真的,傅时初真不想干了。他推开阿壮,三步并作两步朝兰九走来。他气势汹汹忽然发难,一拳砸到兰九的俊脸上,让他避之不及。傅时初哼道:“老子还就不干了。”阿壮张大嘴巴,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忽然发生的戏剧变化。从早上到刚才为止,傅时初一直都是软绵绵的,让干什么就干什么,虽然看着不太高兴,可怎么也没有忽然要揍领导的冲动。幸好,傅时初揍了一拳没有再揍第二拳,也不给兰九揍他的机会,转身就走。阿壮顾不得傅时初,火速从车里翻找出药箱递给兰九:“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!”兰九的脸颊如被火席卷般,滚烫滚烫的,别说是阿壮,就连他自己都没料到傅时初会忽然发难。抚上右脸,他心头怒火曼延,朝傅时初背影吼道:“傅时初你给我站住。”傅时初听若未闻,兰九又吼道:“你这个该死的野种,给我站住。”这一句羞辱他的话语,让傅时初停下脚步,回头冷冷地盯着他:“你敢再说一遍。”兰九像出了一口恶气般,哼道:“我有什么不敢的,你这个......”“够了。”不知何时,兰硕出现在傅时初身旁,他眸光带着阴寒,冷冷凝视着兰九:“你要折腾,折腾你的人去,别动我的人。”被打的是他,可他的亲哥却帮着外人骂自己。兰九一脚踹向装着海鲜的泡沫箱,箱子倾斜,里头掉出几块冒着寒气的冰块和几条肥硕的大鱼。兰九心头火气更甚:“你还是不是我亲哥。”“如果你想我是你亲哥,就别再动我的人。”兰硕拉着傅时初的手腕,拽着他坐到自己的车上。跟刚才忽然龇牙揍人的嚣张模样不同,现在傅时初老实坐在副驾驶座,颔首老实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的模样,乖得不得了。见他汗流浃背,兰硕给他递了一包纸巾:“你傻呀,他让你去你就去。”傅时初抽了一张纸巾,默默擦拭额头、脖颈上的汗水,因打了领导的弟弟,他的头没敢抬起来。兰硕蹙眉:“怎么?不舒服?”他发动引擎,准备送傅时初去医院。傅时初终于肯把头抬起来,可说的第一句话却是:“兰部长,我辞职。”关掉引擎,兰硕单手撑在方向盘上,他身体微微前倾,眸光如刀子:“理由!”因暴躁,他心头火气没压住,这一喊镇得傅时初双腿绷紧,坐姿端正,后背挺直,目光略带茫然和无辜。兰硕收敛了火气,略带轻柔地再问了一遍:“理由?”傅时初头微微低着,不敢看兰硕的眼神,音如蚊呐:“我打了兰九。”抬手揉了揉眉心,兰硕不咸不淡地“嗯!”了句,再次发动引擎,开着车往市中心驶去。窗外两旁的行道树往后掠去,风呼呼而过,没人再开口。气氛陷入了一阵诡异。傅时初双手放在大腿上,他的裤子是兰硕的,有些宽大。修长的手指往膝盖的布料一抓,就抓起了一大块布料,两个裤脚仿佛撞了灌风机,一抖一抖的。兰硕眼眸有意无意瞥了他一眼,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静道:“要是累了,就睡一会儿。”傅时初鼻音浓郁地“嗯!”了句。他微微瞌上眼眸,却无心睡眠,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。领导开车,他身为小保镖睡觉似乎不太好。可他都已经辞职了,也不算小保镖。但兰硕没正面回复他,到底让不让他走人呢。傅时初心情复杂,悄悄看了眼兰硕,他侧脸白皙,唇角抿着没有温度,开车的时候,眼神也不太吓人。宽大的手掌搭在方向盘上,掌控全局,无形中给人一种感觉,只要有他在,一切都没有问题。兰硕似乎察觉傅时初偷看他,眸光轻瞥了他一眼。傅时初做贼心虚般,直面眼前的玻璃,身旁的行道树嗖嗖向身后飞去,窗外灌入微凉的风,让他一下子清醒了。两人回到兰桦企宣部,忽哥正在与办公室某个女同事聊八卦,眸光见两人神色有异,拿着水杯往前挪了几步,还不到他主动开口,兰硕眸光微凉盯着他:“傅时初辞职了,从现在开始不再是我们企宣的保镖。”站在他身后的傅时初浑身一僵,虽然辞职是他主动提出,可真的等兰硕宣布让他走人时,他又不舍了。目光仰视眼前的男人,他身材高大,往他面前一站就挡住了他全部的去路。要想走到他前面去,只能绕开他,从他身旁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