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以前有,现在没有。”梁于乾回答的干脆,“我中学时爱慕一个女孩,可她全家移民了,也不知去了哪里,若是能再重逢,定要八抬大轿把她抬回家的。”“倒是没听你提起过。”路信黎有些诧异,皱眉问:“你怎么知道你喜欢她?”梁于乾哈哈一笑,挤眉弄眼的嘲讽道:“原来咱们路三少情窦还未开啊!”见路信黎脸变黑,便收了玩笑语气,耐心做他情感导师,“喜欢她时,定是一刻见不到就跟丢了魂似的,想着她的,时时刻刻念着她的,看到好东西就想买给她,见她伤心难过心里跟着着急,怎么也要把她哄好。”“就这些?没了?”路信黎问。“唉呀,我反正就这么点经验。”梁于乾呲牙。“.......那要是一想到他就想睡他,也懒得睡别的人了呢?”路信黎虚心请教。“.......”这下轮到梁于乾沉默了,他仔细打量了下路三少,心里嘀咕半天,道:“是小秘书怀恩吗?可他是男子啊。”路信黎不动声色,问:“这是喜欢吗?”“这哪是喜欢啊!”梁于乾哀嚎,振臂道:“这是爱情啊!”路信黎恍然,内心诘问:这是爱情?我爱怀恩吗?他摇头,快速否认:“许是一时离不开罢了,不提了。”又转移话题,“出国的事先别声张,兑美金的时候多分几家钱庄、银行,先把钱转出去。”梁于乾临走时还是磨蹭的劝:”我继母撺掇着不知道给我说了多少门亲了,我都没依,像你说的,娶谁不是娶?可我还想娶个自己爱的.......阿黎,为了家族也不是非要把自己婚姻搭进去的,想想你二哥,他都顶住了,为什么你不能?”没等路信黎说话便走了。路信黎坐在椅子上抽了几支烟,小雪被呛的终于忍不住爬起来冲他喵喵叫,用爪子挠他,路信黎才把烟掐了,揉了揉它的毛茸茸的脑壳。第二十五章怀恩趁着午休两个钟头去看房子,从报纸上联系了四五家最终才敲定。房东是个牙医,临街的三层小楼都是他的,楼下开诊所,二楼他自家住,三楼用来出租,离学校不过三里路,很方便。怀恩从路公馆出来时就把自己的衣物打包带了出来,房子定下来后就陆续的把东西搬了过去。巧合的是房东也是苏北人,不过与他不是一个村子,看在是老乡的份上房租还给他便宜了。房东姓葛,五十岁出头,家中两儿一女,大女儿已经出嫁,大儿子与怀恩一般大,在诊所做学徒,小儿子六七岁,还是个小学生。知道怀恩是老乡后,房东太太看怀恩的眼光便十分和蔼,还让大儿子帮怀恩搬行李。大儿子葛耀祖长得高高壮壮,也是一个精神的帅小伙,人也十分健谈,他帮怀恩搬了几回东西就跟怀恩混熟了。怀恩知道他原来也是高中毕业,正在学习日语,准备去日本学医。葛耀祖知道怀恩会日语,再跟怀恩说话就用了日语。房东太太知道后欢喜的很,催着怀恩快点搬过来。怀恩也想早点搬,他每次想与路信黎提,但都退缩了。路信黎会答应吗?凭什么不答应?每晚怀恩与路信黎做爱时,都抱着偿还的心态。怀恩也说不准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,说不准自己的心情,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路信黎身边。怪他订婚吗?怪他结婚吗?可世间男子哪个不结婚呢?怪他什么呢?他们两个又有什么关系呢?本来就是一场交易,怀恩这半年长了不少见识,此刻用上“交易”二字,自己也觉得可笑。路信黎从一开始就在诱骗他。他这种人,怎么可能巴巴的去学校告自己,怎么可能去警察局报案?他这种人是最不会把私事往外说的,也最不愿自己私事曝光的。怀恩想着想着自己也笑了,心中又痛又闷,一刻也不想在路信黎身边待,甚至期待路信黎订婚的那一天赶紧到来。#周三那天清晨,路信黎从办公室的那张小床上醒来,怀恩已经不见了,路信黎摸摸那半边床,早就已经凉透。他心中莫名有些不安,却也找不出头绪。路三少订婚当然也是上海滩的大热闹,路信黎本想让怀恩请一天假,让他见一见一些合作伙伴,可怀恩主动与他说那天他学校有专业课请不了假,路三少便也作罢。走出办公室时,路信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,到了楼下才想起自起床后就没看到那只越来越肥的波斯猫,它一贯喜欢趴在床脚睡觉,除了吃喝拉撒动也不动一下。他又上了楼去找,找了半天没找到,下楼让保安去找,保安才说看到一大早李先生把猫抱走了。路信黎心中觉得奇怪,不知怀恩上学抱那只蠢猫做什么。订婚仪式也是最近几年刚兴起的玩意儿,主要还是用来社交。路夫人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,在路公馆的草坪支了棚子,搭了台子,铺了毯子,请了大三元的厨子,雇了西洋乐队,还邀来纳斯乐台柱子宋冉冉献唱。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捧场,大家吃吃喝喝,笑着恭喜路夫人和路信黎。女主角韩小姐也穿着一身红色旗袍出席,她挽着路信黎的胳膊,安静羞涩的站在他身边,听他与人寒暄,做好了路三少未婚妻子的本分。让路信黎意外的是宋冉冉让女佣传话说有事与他商量,路信黎想起曾给过宋冉冉一个承诺,又想起近日的绯闻,心里便有了数,他让女佣回话,让宋冉冉去一楼会客室等他。韩小姐一直关注着未婚夫的一举一动,见他对女佣低头说了什么,与人寒暄片刻后便独自往楼里走,想也没想跟了上去。宋冉冉已经在会客室等着了,见路信黎这么快就过来,心里还有些感动,便没有废话,道:”路三少还记得曾欠我个人情吧?”路信黎放松的坐在沙发上,颔首,”记得,有什么事要帮忙?”“我带个人想去香港,要新的身份,一套公寓。”倒是不客气,却也不过分,路信黎当下应了:“没问题,何时走?”宋冉冉这才松了口气,整个人便没那么紧绷,口气也温柔了许多,“尽快,最好这周末之前。”路信黎点头,见她没别的要求转身要走,却没想被宋冉冉叫住,她问:“怀恩如今在哪里.......我想走前同他道个别。”路信黎这半年也带怀恩去过几次纳斯乐,不知何时怀恩竟跟宋冉冉有了交情,这让他内心隐隐不快。“他没有时间,你若是有什么话,我可以替你转达。”宋冉冉听路信黎这样说话,心中十分震动,她与怀恩其实来往不多,只是他每次去纳斯乐都规规矩矩叫自己“宋小姐”,有一次还说看了自己的电影,十分喜欢,说了好一通观影心得。宋冉冉在纳斯乐还从未见过这么老实的影迷,他对电影的理解和评述也很合自己心意,两人每次见面也就聊聊电影和音乐,相处的十分自在。在她看来,像怀恩这种人在路信黎决定订婚时必定是会离开他的,她虽然不知道为何他会同路三少好上,却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,怀恩不会给人不明不白的当外室,所以她问怀恩在哪里,是抱着怀恩已经离开了路信黎的准备的,如今看来,竟没有吗?看路信黎一脸提防戒备的模样,她只觉好笑,心中为怀恩生出不平来,捋了捋额前的碎发,质问道:“你怎么能如此待他?既然订婚了,应该与他分手。”路信黎只觉这女人有病,冷冷看着她,道:“宋小姐还是少管旁人的事!”“哈哈哈。”宋冉冉大笑几声,又很快敛去笑容,信心满满的说:“替我安排后路是路三少欠我的,看来老天确实偏爱我,又要让路三少欠我个人情了.......你最好能把怀恩看牢了,不然他可是不会就这么乖乖待着给你做外室的。”怀恩前几天确实赌气般说过不给他做二房,可为什么宋冉冉也这般笃定?他面上不变,心里却惊疑不定,问:“你什么意思?”宋冉冉却站起来,理了理旗袍,拿起坤包边朝外走边说:“怀恩喜欢你,你若不喜欢他,就放过他。”回头朝路信黎娇俏一笑,“那我等着路三少的好消息。”宋冉冉一开门正好迎头撞上了韩小姐,韩小姐手里端着茶盘,笑盈盈道:“正好要给你们送去,不再坐会儿吗?”“不用了,赶时间。”宋冉冉笑的更灿烂,一手托住茶盘握了握韩小姐的手,亲热道:“韩小姐与路少爷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璧人,还没恭喜韩小姐呢!”韩小姐含羞的一低头,温柔道:“都是姑妈做的主.......”宋冉冉心里腻歪,手一使劲把韩小姐往门里一推,恶作剧得逞般俏皮道:“趁茶还热着快进去吧,路三少在里面呢!”门随手被她重重关上。韩小姐被推的一个不稳,差点摔倒,有些狼狈的把茶盘放在茶几上,见路信黎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,也不做声,轻手轻脚的给他倒了杯茶。两人就在这沉默中坐了半刻钟,路信黎才睁了眼,他随手把茶从茶几上端起来,韩小姐以为他要喝,忙说:“冷了,我给你冲新的。”“不用。”路信黎一口把冷茶吃了,却觉得舒坦,他对韩小姐道:“舒莹,我不会同你结婚了。”韩小姐慌了一瞬,却也只有一瞬,她手不自觉的掐着沙发上的流苏,镇定道:“这话你二哥也曾对我说过。”路信黎点头,缓缓吐了口气,“是我们路家对不起你。”“也没什么对不住的。”韩小姐笑了笑,“你二哥跟着我父亲,一开始也没说过接了我父亲的衣钵和人脉就要娶我,是我父亲命不好早死,不然也不会跟白菜似的被你们路家兄弟挑来拣去。”说着一行泪下来,她用力擦了擦,“身在这乱世,我只想有个栖身之所,有个庇护之人,是你或是你二哥,这本没什么区别。”路信黎对这个表妹并没有什么了解,只听过二哥说这女子两副面孔,令人十分不喜,如今终于领教。她在自己面前一直温柔得体,在母亲嘴里又是活泼可爱的性子,如今又十分果决坚毅,比二哥说的面孔还要多,但他却没有生出厌恶,反倒觉得比以前的面目要生动鲜活。“不论你嫁给谁,路家都会庇护你。”路信黎保证道。韩小姐摇头,怆然一笑,“还是不同的.......我这个人胆子小的很,又没有本事,如果不嫁给姑母的儿子,嫁给任何人,我都不放心。”路信黎皱眉,打量着韩小姐,道:“你有秘密。”“谁没有呢?”韩小姐反问,“你要娶刚才那个歌女?恐怕姑妈不会同意,你若与我成亲,我不会管你在外面花天酒地。”路信黎没有解释,只是摇头,“他不会给我做二房。”韩小姐看着他,意思是不会退让,让他自己想办法。“既然你有秘密,我们做笔交易。”路信黎说,“你的那个秘密,能带走吗?坐轮船或者坐飞机。”韩小姐笑,“你要把我送走?去美国?去欧洲?若是能走,我自己早就走了。”“看来是能带走。”路信黎把茶杯放下,道:“我和你一起走。”韩小姐笑瞬间掉了下来,不敢置信道:“她对你竟这么重要.......”路信黎拍板定案:“我不会问你的秘密是什么,过两天你称病,我登报取消婚期,再过一段时间,我带你出国,就说去治病,如何?”韩小姐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,她退一步,路信黎也退一步,便点了头。说个事儿,明天晚上九点钟如果我没有更新,那当天就不会更了,不用等了。谢谢大家的评论,收藏和打赏,鞠躬~~~第二十六章路信黎半夜才回南京路办公室,今晚他喝了不少酒。与韩小姐从会客室出去后,两人一切如常,订婚宴热热闹闹的开到下午,他被狐朋狗友们拉去纳斯乐喝酒,宋冉冉还在舞台上唱了两首歌,谁也不知道他不会去结婚,而宋冉冉也策划带着情人逃跑。在公司门口他踌躇了好一会儿,他想着宋冉冉说怀恩喜欢他,他没有再去找宋冉冉她怎么知道,他内心已经相信,他想怀恩一定是喜欢他的,如果怀恩喜欢他,那他订婚的事一定让他伤心了。他不想做二房,那就娶了他。路信黎心头微烫,心情飞扬,还生出些不好意思。保安们规规矩矩在一层巡逻,见到路信黎进来,抬头挺胸的朝他问好,路信黎心情很好,还表扬了他们一番。只是办公室的灯竟然没亮,路信黎打开灯,放轻脚步进了里面单间,他以为怀恩已经睡下了。可怀恩也没有在单间里。他今天还没有回来。现在都已经凌晨,怀恩能去哪里?路信黎在办公室里站定,上下打量了几下才惊觉,办公室里属于怀恩的东西已经没有了,早上的那股怪异不安终于找到了来源!衣架上的长衫、沙发上的兔毛毯子........打开简陋的衣柜,里面果然没了他的衣物,就连那只猫也被他抱走了。路信黎朝路公馆打了个电话,接线生给转接的几分钟里,他已经想了好几个怀恩可能去的地方。管家接了电话,路信黎让他去二楼卧室和客房看一看,再去地下室找一找,看怀恩在不在,如果在,就让他接电话,如果不在,就问一问文妈妈知不知道怀恩去了哪里。怀恩当然不可能在路公馆,可路信黎还是抱着一线希望。管家上了二楼看看,甚至比路信黎还谨慎,连三楼也查了一遍,都没有,于是他拿了钥匙去了地下室。仆人们都已经歇下,管家开了怀恩宿舍的门,里面已经空空荡荡,只有几件家具,好似没人住过。管家心知怀恩一定出事,今天是少爷订婚的大喜日子,他不想惊动太多人,心中也暗自埋怨怀恩惹是生非。轻轻敲了文妈妈的门,没想到敲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开门,还把隔壁小翠给惊醒了,她披了件衣裳出来,见是管家,道:“文妈妈在夫人房里上夜呢,你找她?”管家心叹事情难办了,一边想着怎么去找文妈妈,一边应付小翠,“没事,就是找一件东西找不着了,明早上再问吧!”打发了小翠,管家给少爷回电话,一接通,那边立刻接了,他赶紧汇报:“没在这儿,二楼三楼地下室都找了,文妈妈给夫人守夜,我不方便过去问.......”夫人这个时候肯定早就睡下,累了一天,借管家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过去打扰。“给我留着门,我这就回去。”路信黎撂了电话,却没先去路公馆,而是先去了震旦大学学校,深夜沉睡的宿舍楼因为他醒了,宿舍管理员带着他敲开了英语系的宿舍门。十二个人的宿舍英语系只有八个人住,还有两个是别的系的学生,八个男生被人晃醒,睡眼朦胧的被人问知不知道怀恩去哪儿了。怀恩在班里除了杨从光和张敬芸外并无交好的同学,几个男生先是不耐烦的说不知道,后又担心同学真出了事,提出跟路信黎一块去找。路信黎谢绝了他们的提议,道了声欠转身就走。路信黎在回家的路上想,怀恩能躲过今晚,难道他还不去上学了吗?路信黎深知上学在怀恩心中的重要,所以虽然着急却也非常理智。他只是现在就想见到怀恩,把他不会结婚的消息告诉他,让他别再伤心了。文妈妈在路夫人床边打了地铺,其实她十多年没有上过夜了,今天是路夫人高兴,想与她说说话,才让她在卧室打了地铺。路夫人虽累了一天,精神却还是好的,话匣子一打开更是关不上,从生大少爷到给他娶媳妇,聊到韩小姐什么时候能给她生孙子,她哥哥泉下有知也能瞑目,她带着对孙子的期待进入梦乡。文妈妈也累的很快就入睡,感觉就才睡下一会儿,房门被不轻不重的敲了几下,文妈妈睡觉浅,一下子就醒了过来,她一起来,路夫人也被敲醒,只是没有起来,嘟囔几句,让文妈妈看是哪个作兴的敲门。文妈妈趿着布鞋开了门,一看竟是三少爷,背后还站着管家,还没来的及说话,就被三少爷拉了出去。三少爷问她:“您知道怀恩去哪儿了吗?”文妈妈一激灵一下醒神了,哆嗦着问:“怀恩怎么了?他出什么事了?”路信黎一看文妈妈这样就知道她并不知情,先微笑着安抚了下她,道:“最近这几天工作忙,他都是在南京路那边住您知道吧?”文妈妈点头,“他跟我说了,行李也都拉过去了。”路信黎心中一痛,才知道怀恩早有搬走的打算,“今晚他没有回去,东西也搬走了.......他跟您说要哪儿去了吗?”“没有啊!”文妈妈慌了,她焦急的追问:“他今天不是去学堂了吗?没在学校吗?........是不是去了同学家?”说完自己又否定,怀恩的情况不会去别人家借住,声音里带了哭腔,“会不会被大头兵拉走了?听人说满大街抓人去当兵呢.......这可怎么办?!”已然忘了路信黎说的话,怀恩是把东西从办公室都搬走了的事儿。“您别急,他应该是搬到什么地方去了。”路信黎温言道,知道从文妈妈这里打听不出来什么了,“他一定会去学校的,我们等明天去学校找他就行。”文妈妈迷糊了,问:“真的?”路信黎颔首,道:“您回去休息吧。”文妈妈双眼盯着路信黎,心中的不安被更大的不安取代,她从小就服侍人,最会察言观色,也最懂人情世故。路三少这么忙慌的大半夜找上门来问怀恩的去处,对她还温和有礼,让她不得不往坏处想。怀恩本是在地下室住的好好的,在茂洋商行做的好好的,莫名其妙成了路三少的秘书,搬进了洋楼里住,自己恰好被夫人一封信召到皖北.......到了皖北才从夫人那儿知道人都是路信黎自己送来的,夫人从未去过什么信,身边也从未缺人服侍。她看了管家一眼,管家心虚的低着头,根本不敢看她。在路信黎已经转身走的时候,文妈妈叫住了他,她僭越的盯着路信黎的眼睛,道:“少爷.......怀恩他与旁人不同的。”路信黎不避不让的直视她,道:“我知道。”文妈妈一瞬就软了腿,被管家眼疾手快的扶住,凄声道:“你、你.......你怎么能、能欺负他?!”路信黎上前伸手扶住文妈妈,坚定道:”以后不会欺负他了,我保证。”文妈妈摇摇头,不让路信黎扶,自己撑着墙,一句话没说,转身回去了,她弓着身子,脚步踉跄。管家看了心里都不忍,心中暗暗骂了一声造孽哟。路信黎没再继续折腾,在办公室坐到天亮,然后去学校找怀恩,可怀恩没去学校,他空等了一天。这才真的慌了。大概十点还有一更第二十七章路信黎订婚的那天,怀恩一夜未眠。那晚上路信黎甚至还与他做爱,怀恩脸埋在他的胸前无声的哭,痛快的叫,下半身被他操的已经麻木,却还配合着他的动作,扭着腰,摆着胯。路信黎快活完了,搂着他很快入睡,半夜里头拱进他的怀里,如婴儿一样嘴巴寻着他的奶头,叼进嘴里咂吮。怀恩抱着他的肩膀,把他的头往怀里揽,让他吸的更尽兴。怀恩心想,如果离开他,这便是最后一次有人这样碰他的身子。怀恩不想承认,他在那一刻,心中生出不舍。他不舍得离开路信黎。这个男人虽然一开始是威逼利诱的强迫他,却没想过要伤害他。在床上他是霸道的、蛮横的、强硬的,在床下待他却总是小心的、温柔的、宠溺的。家里永远备着奶油蛋糕,教他弹钢琴、教他写大字,给他在院子里种白玉簪,送他那么可爱的小猫.......更重要的是,教他英文、日文,带着他做生意,带着他看上海滩上层的风景。他没有把怀恩像小狗小猫一样的养起来,而是帮助怀恩成为了更好的、更有用的人。他实现了当初的承诺,怀恩感激他。他像上司、像朋友、像老师,是怀恩从未遇到过的那种人。从未有人给过怀恩这么多的温暖,这么多的爱。怀恩沦陷了,沉迷了,可他也知道他该离开了。怀恩抱着他,如同抱着自己的孩子,他眼泪一颗一颗的从眼角滚落,弄湿了路信黎的头发。天还未亮,怀恩起来,收拾好自己的东西,抱起床脚还在打呼噜的猫,弯腰对着路信黎的嘴角轻轻亲了一下,开门走了。大厅里的保安在玩骰子,只是一个个压着嗓子,交头接耳,不像在赌博,见他下来,一个个慌的不得了,生怕路信黎跟在他身后,可是没有。怀恩朝他们打了个招呼,在门口打了辆黄包车,去了房东那里。怀恩没有去上课,第二天也没去,他早就请了半个月的事假,他在逃避。路信黎一定会找他,可他不能就这么退学,还要姑母那里要去说一声他在外面租了房子,免得她担心。第二天他去了路公馆,从后门进去,贴着墙边走,跟一开始躲路信黎时一样。本以为会等到傍晚才见到姑母,没想到姑母正在宿舍休息,见姑母一脸憔悴,他以为姑母病。他紧张的问姑母:“生病了吗?”姑母有心试探,道:“昨天大少爷订婚,热闹了一天,夫人怜惜我年老,给准了两天假休息呢。”姑母见怀恩面上一滞,情绪迅速低落,半响才说:“.......那您好好休息。”她心中便五味杂陈,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真正合眼,心中痛恨路信黎,更痛恨自己,怀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,她竟然没有看护好。她拉着怀恩的手,眼中露出担忧,问道:“怎么来这里?可有被人看到?你搬到哪里去了?”“.......”怀恩心中大骇,知道事情败露了,凄惶道:“姑母.......你、你知道了?”姑母见怀恩面色如土,心中酸涩,拉着他的手温言安慰:“知道了,昨半夜里路三少还过来找你,问我你去了哪里.......姑母又不痴傻,怎么会看不懂?乖孩子,不是你的错.......”怀恩恨不能嚎啕大哭,可他除了在路信黎怀里这样哭过,从未在别人面前这么不拘,他习惯了忍耐,眼泪跟断了线的珠串一般从眼里冒出来,无声的悲哭。姑母见他眼睛肿的像个烂桃,知道他昨晚一定哭过,想安慰他,可也忍不住跟着哭了一场。娘俩哭了一会儿,把眼泪擦干净,怀恩给姑母倒了杯热水,两人才冷静的坐下来说话。姑母问怀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,怀恩便老实说了是在厨房大家吃他升学宴那天,路三少是怎么踹的门,他如果逃的,两人又是怎么再次遇到的.......只是隐去了路三少威逼利诱他的那事儿。姑母皱着眉,问:“为何不与姑母说呢?”怀恩懦懦不言,不敢说是因为怕连累姑母,怕她自责。姑母又问:“他一直逼迫你,有没有打你?”怀恩斟酌片刻,道:“一开始确实有逼迫,可他对我很好,从未打骂,反而……是我时不时打他.......”姑母见怀恩纠结中带着羞涩甜密的表情,一下什么都明了。“那你搬到了哪里?”“我搬到福安路上一家医馆了,那家的房东姓葛,还是苏北人,十分老实可靠。”姑母喝了一口温热的白开水,见怀恩情绪稳定下来,沉默半响,问他:“你为何要离开路三少?难道不想他娶亲吗?”“我没有!”怀恩大惊失措,张口结舌,否认道:“我从没有要他不娶亲,男人怎么能不娶亲.......我、我这样的才不能娶亲.......”姑母这才露出点笑模样,勉慰他:“谁说你不能娶亲?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打听到我这里?”说着一一掰扯给怀恩听,“虽然都是贫贱的农村女子,可这样才好,这样的女子本分、老实又勤快,正好能照顾你.......”怀恩听了坐立难安,“姑母,我看过医生了,说我生不出孩子的.......别耽误人家姑娘了。”“无事。”姑母没放在心上,显然心中也早有预料,并未失望,道:“你可知你母亲前些天还给我去信,说苏北老家都有人给你说亲,她说做不了主,还来问问我的意思。”说着摸摸怀恩的头,欢喜道:“你看连老家知道你情况的都不嫌弃,上赶着把姑娘嫁给你,你又担心什么?”这是怀恩头回听说这件事,万万没想到老家还有人给他说亲,他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娶妻,一时心中茫然,问:“是谁家的女子?我认识吗?”“你应当认识的,一个村子的,叫小芹,姓马。”姑母说着从床头枕头下面把信翻出来,递给怀恩,“你自己看看,姑母可没骗你。”怀恩看了信,是村里秀才的字迹,口吻却是母亲的。她说村里人都知道怀恩考了大学,赚了大钱,一个个羡慕的不得了,都是姑母养的好,把怀恩养成才了。还说村里好几户家里有姑娘的都找媒人过来提亲,她左挑右选,觉得姓马的那个姑娘最好,人长的壮实还勤快,要不让怀恩抽个时间回家把亲结了。“本来我没想把这封信给你看,也没想这么快让你成亲,可如今看来,你早点成亲,对大家都好。”姑母看着怀恩,虽说是劝,可还带着训诫的口吻,“至于孩子,以后随便从你两个哥哥那里抱养一个不就行了?从小养着,跟亲生的又有什么区别?”怀恩还在迟疑、还在挣扎,姑母却越说越觉得有道理,她从床上爬起来,对怀恩道:“你等我一下,我这就回来。”怀恩直到被姑母带到火车上,还是晕乎乎的。应该说他自昨天路信黎订婚后,脑子就没怎么清明过。他带着姑母回了租来的那间房子,收拾了两件衣服,带上所有盘缠,跟姑妈坐上了火车,姑妈才想起来让他跟学校请假。“已经请了两周假。”怀恩说。姑母听后深深看了他一眼,不动声色的敲打他:“成亲以后要把马姑娘接到上海,可不能把小姑娘一个人扔在家里,这样可不是个好丈夫,知道吗?”怀恩蹙眉,“那还得租个大点的房子。”姑母反驳:“你那个就行,两个人住还要多大?借房东的厨房用用,让她给你每天做点热饭热菜就成。”火车缓缓动了起来,车厢里人挤人,怀恩早没了第一次坐火车时那种激动的心情,他看着月台上倒退的送行的人群,心中隐隐生出期待,希望能从那人群中看到路信黎的脸。他痛恨自己还想着那个有妇之夫,又想到自己很快也会成为一个有妇之夫,心情变得十分沉重。他想让火车走的慢一点。来吧,互相伤害( ?° ?? ?°)?明天见。第二十八章火车没有如怀恩的愿,还提前到达了,姑母雇了个牛车,把两人拉回了村里。一时村里都被惊动,人人都出来看怀恩。他与两年半前出去时已经脱胎换骨,人长高了,也长了些肉,本来干白的皮肤也红润白嫩,乍一看都认不出来。穿的也有模有样,灰色的西服褂子,脚上蹬着一双锃亮的牛皮鞋,手里拎着个黑皮箱子,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好东西。李父和李母看到怀恩更是激动,李父把旱烟抽的呼哧呼哧的,把屋里弄的烟熏火燎的,李母粗糙的大手紧紧握着怀恩的手,从门外拉进门里,一直没放下。